倪志琪——一位艺术家、教授、生活的玩家——在前往比利时接受更进一步的艺术教育之前,就已参加了彼时最为重要的国内群展“前进中的中国青年美展”。艺术家并不满足于八五新潮的喧闹氛围,于是便前往安特卫普国立皇家美术学院继续深造,后来,艺术家亦曾获得比利时卡雷尔·维斯拉特(Karel Veslat)艺术展一等奖。在回国之后,倪志琪逐渐将带有细腻的色彩调性的“单色方形色块”作为自己的创作语汇。与绝大多数同代留洋艺术家不同,倪志琪的前卫风格有着欧洲低地国家(Low Countries)的面貌,甚至于,更像是一种弗拉芒主义的当代时尚变体。
倪志琪在深圳無集画廊(WS Gallery)的最新个展“真空”是艺术家在这座新兴艺术集散地的首个个人项目。展览的英文标题“Vacuumize”是倪志琪“真空”系列的动词化表述。呈现在深圳金地威新中心36楼画廊空间的这批作品将“白盒子”的空间点亮。总体上看,它们都试图在平面色彩中捕捉物理空间意义上的“落差”。单件作品的表面在视觉上具有有限度的内缩性,这些被“抽空”的画布提示了作品在物质性(画布的厚度与内部空间)与平面性(一块被覆盖涂抹的界面)之间的张力。尤其考虑到2020年以来的疫情,艺术家试图用更多高饱和度的色彩来慰藉观众在过去几年以来的不安心绪。
我曾经为艺术家作品中所特有的“时尚感”困惑了一段时间,直到我发现,艺术家曾在自述中提及过时尚设计师马丁·马吉拉(Martin Margiela)。马吉拉是安特卫普六君子(The Antwerp Six)的一份子,也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崛起于比利时的最为重要的服装设计师之一。马吉拉主张,我们应当将被排除于时尚策略、系统与制式中的“自然”——譬如像霉斑这样的微观印记——暴露在时尚文化的滤镜之中。此外,他最为人所熟知的反偶像化措施就是将品牌去除一切个人化的印记。设计师自己隐形埋名,拒绝媒体曝光;而他的店员则统一身批如科学家一般的白色大衣。在中心35楼的中庭位置,除“真空”系列之外,展出了艺术家全新的雕塑作品以及综合材料绘画新作《会变得美丽吗?》。后者将马吉拉白大褂当作了空白的画布,十一件新作延续了艺术家对于非艺术材料的探索。如果说,白大褂的灵感本身源于马吉拉对柯布西耶“纯色现代主义”的崇尚,那么,倪志琪在色彩上的渲染便是新前卫对于历史前卫的反动。这一论断理由还包括:在彩色外套上隐约可辨的词句分别来自两首英美流行歌曲。一首歌曲为英国歌手科斯莫·谢尔德雷克(Cosmo Sheldrake)于2018年发行的单曲《wriggle》;另一首则是1956年发行的热门金曲《Que Sera, Sera》,后者由多丽丝·戴(Doris Day)演唱,其中的一句歌词“Will I be pretty?”正是作品标题的灵感。事实上,这并非艺术家第一次尝试利用服装作为思考绘画的新媒介。但在本次展览中,艺术家着重试图利用白大褂为观众提供一个重新思考身体与服饰以及画布与颜料的这两类关系的对比舞台。这些既是点缀又是玷污的色彩所提出的思考主题是:一种本真性自我与社会性再现之间的矛盾。这也是多丽丝在歌曲中所唱出的困惑:“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倪志琪与马吉拉之间的关系不仅仅限于艺术家对时尚、设计以及生活的热爱。《会变得美丽吗?》确实包含了一件完整的服装,这些作品的感觉当然与肌理感有关,同时也伴随着对于时间与时尚的思考。从某种程度而言,时尚是短周期与长时段的摇摆。鲜亮的“流行色”当然是以年度为单位的当下流行的视觉采样,但另爱发体育官方APP下载一方面,时尚元素同样也永远是“复古”的形式。它是往昔的幽灵在个体记忆与社会记忆之间所扮演的摆渡者。倪志琪曾在一批综合材料作品中描摹了衬衣、白裙等永远经典的单品;在诸如作品《Punctum#21》之中,倪志琪同样没有错过拼贴图像中潮流服饰那稍纵即逝的时代感。在倪志琪的作品中,“时间”的暗示一部分来源于作品中图像与文字的不可识读性,观众不得不在观看的行为中卷入“追忆”的心理活动;另一方面,鲜艳色彩的“褪色”效果和局部的粗粝感则提示了物质的损耗,而后者往往意味着时间的痕迹。因此,在这批作品当中,时尚与时间便是易变与不朽的面纱。在我看来爱发体育官网,这种特殊的视角来源于艺术家本人对于高雅艺术与流行时尚的双重敏感。鲜为人知的是,在从事职业艺术家生涯的早期阶段,倪志琪也曾从事过户外广告、电影海报、唱片封面、以及时尚影像的工作。最新的作品并非是一蹴而就的,它们隐秘地串联起了艺术家自己的职业经历。
倪志琪曾说:“艺术是关乎生命体验与情感体验的综合感受,人的一生由无数的可能性与偶然经验组成,想要寻找更为纯粹、更真的一面就要好好生活。”从艺术家过往的“自白”当中,艺术史的因素构成了当下作品的线索。譬如,在影响过倪志琪的艺术家之中,勒内·马格利特与约瑟夫·博伊斯的案例就尤为特别。与其说,是两位艺术家的作品给到倪志琪一些具体的线索,倒不如说,马格利特绘画中的“古板套装”与博伊斯的“毛毡西装”(1970)成为了倪志琪作品的艺术史先驱。甚至于,在更为久远的案例中,《阿尔诺芬尼夫妇像》中新郎的逼真皮草大氅也在这一历史的脉络之中。尤其是,同博伊斯的“现成品”相类似的是,服饰本身的可穿性与硬挺质感造成了一种空间效果。我们应当同意,服饰是一种雕塑身体的方式。因此,这一线索又解释了展览“真空”的另一层含义,即,用“服饰”这样的人造皮肤所暗示的缺位的身体。
虽然,总体上看,倪志琪毫无疑问是一位抽象画家,但是艺术家对于“空间”的独到理解却并非是无关紧要的爱发体育官网。这从其对于绘画主题的选择就可以窥探而出。譬如,《巴勒莫的窗》《岛之门》以及由单色系列构成的雕塑座椅可以看出,艺术家对于具有精确性几何关系的空间元素的偏爱。其中,艺术家也以展览空间的场域特性而相应调试了作品《岛之门》的尺幅。这些作品往往有着近乎音乐般的节奏。“在非洲情调的或雷鬼音乐中适合做色彩。”倪志琪曾说。到访过倪志琪位于上海外滩附近工作室的人都很难忘记工作中的艺术家的形象:那里有沙发、颜料、旋律、咖啡、巧克力以及适量的威士忌,而在其中工作的则是一位身着雅致的艺术玩家。
倪志琪的个展“真空”几近囊括了爱发体育官方APP下载艺术家全部最具代表性的系列作品。从布展的角度来看,悬挂于挑高空间的新系列作品当然最为抢眼。然而,它仍然在主题、和材料上延续了艺术玩家的一贯趣味。和其他平面以及雕塑作品一道,它们提供了一个思考时尚、时间与空间的契机。很难相信,倪志琪仅仅是一位创造色彩与节奏的视觉游戏的艺术家。这些材料的丰富性需要极为细致的观察才能在观众面前彻底呈现出来。也许,这也是倪志琪作品对于观众的另一重挑战,那就是,人们无法在一瞥当中尽览全貌。正如同一件精心剪裁的服饰一样,倪志琪作品的每一个细节都是手工感受与尺寸把握的结果。这是一位艺术家出人意料的个人经历、职业跨度与生命活力的展示。在中国当代艺术家当中,人们很少可以看到如此将“生活”本身如此优雅地融入作品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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